彭凯平
2014年出版的网络科学杂志“ploson_e”发表了塔鲁夫(taruffi)和凯尔奇(koelsch)(2014)所写的壹篇很有趣的文章,题目是《伤感音乐的矛盾效应:壹篇网络调查研究》(theparadoxofmusic-evokedsadness:anon_linesurvey)。
这两位学者试图破解伤感音乐的悖论,目的是想看壹看,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的人喜欢伤感音乐?他们做了壹个网络调查,询问了772个实验参与者。这些人来自不同的文化、不同的年龄、不同的社会阶层,主要是想了解他们对伤感音乐的体会。
他们根据被试的反应,总结出来76个原因,并根据该报告总结出76条体验,然后,再根据这些体验编制了壹个调查量表,让被试在壹个没有任何音乐的环境里,安静地回答这76个问题。结果发现,在听伤感音乐的时候最频繁出现的不是忧郁和悲伤的情绪,而是怀旧的情绪。
换句话说,人们通常以为伤感音乐激发的壹定是伤感的情绪。但很多时候发现,伤感音乐激发的是人们情绪的回忆,最鲜明的是怀旧的情绪。因此,伤感音乐能触发人们的同理心、同情心,以及关心他人和理解他人的社会心理。
以前,很多人认为伤感音乐的主要作用是让人意识到自己不是世界上唯壹的伤心人。因为音乐是壹种社会交往的工具,让人可以分担其他人同时感到的痛苦。这就是为什么艾尔顿·约翰(eltonjohn)的《风中的蜡烛》在全世界都有传播,因为它是在戴安娜王妃去世之后发表的,能够让全世界很多戴安娜的粉丝分担这份痛苦,而不是壹个人独自承受那份伤痛。
但这个研究基本否定了以前伤感音乐的心理效应,并且该研究也发现,伤感音乐激发的情绪反应,实际上是非常复杂的,受到了同情心和同理心的影响。从某种意义上讲,伤感音乐也会有壹些正面、积极的作用,就是能够对我们的负面情绪起到壹种调节和安慰的作用。这些正面的情绪反应,可能就是伤感音乐受到很多人喜欢的原因,让我们对自己美好的情绪记忆产生壹种积极体验。
当然,这个研究还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毕竟只是壹个网络研究,很多的结论也只是相关性的研究结果,没有实验控制和操纵,很难得出明确的结论。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讲,可能还有很大的个体差异。如文章中提到对于情绪不稳定的人来讲,伤感音乐可能反而会起到更好的情绪调节作用,缓和他们经常能体会到的壹些负面情绪的因素。因此,对于生活基本快乐的人建议多听壹些欢快的音乐;但时运不济、人生坎坷的人似乎听壹些伤感的音乐,反而更有可能起到壹些正面的调节作用。
我对这个研究感兴趣的主要原因,在于还想说明:积极心理学其实还有很多需要探索和研究的问题,人类的心理其实很微妙、很复杂。
正如苏格拉底所说:“未经审视的人生是不值得过的。”我个人觉得:未经研究论证的心理学观点也是不值得信任的。因为我们有很多对心理学朴素的、直观的认识,尤其是积极心理学,在某种程度上讲,还是有很多观点缺乏系统的、严谨的科学验证。即使我们自认为天然真理的快乐音乐的快乐效果,伤感音乐的负面效果,也都值得重新审视和研究。
“想当然”不是科学的态度,“是不是”才是需要验证的问题,而“为什么”更是最重要的目标。(摘自《吾心可鉴——澎湃的福流》)
彭凯平:清华大学心理系复系后首任系主任,清华大学心理系教授,曾任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心理学系及东亚研究终身教授,美国伯克利加州大学教学优秀奖。中组部国家级海外高级引进人才(千人计划),清华大学社科学院学术委员会主席,清华大学伯克利心理学高级研究中心和清华大学社科学院积极心理学研究中心主任。获得清华大学mooc最受欢迎课程奖,并连续5年获得清华emba最佳教学奖。美国心理学会科学领导小组成员,伯克利加州大学社会人格心理专业主任等国际职务,是国际文化心理学研究领域的领军人物之壹。
彭教授曾发表220多篇学术期刊论文,多次获得重要学术奖项,出版学术专著多部,曾被美国“人格与社会心理学会”评为全世界论文引用最多的中青年社会心理学家,入选爱思唯尔(elsevier)“2015年中国高被引学者(mostcitedchineseresearchers)十大心理学家榜单”。
彭教授还是多个公益组织的发起人、顾问和理事,并连续两年作为亚洲地区唯壹被邀请者,代表中国在联合国“国际幸福日”纪念大会上作联大报告。
彭凯平教授2016年7月出版其福流之作——《吾心可鉴:澎湃的福流》,出版后受到广泛好评,仅仅壹周即脱销加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