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配图来源：Maria Svarbova
十年前，我在镇上三中上初中。
三中是出了名的三流学校，每年的升学率倒数第一，每年打架早恋事件却是数一数二。所有人对这个学校望而却步，大家潜意识里都认为那是一个大染缸，只要进去了，无人能幸免。
因此，我身边很多同学都去了县城上初中，花大价钱上私立学校，或找关系进好的公立初中。
而我没那么幸运，尽管小学毕业时成绩优异，尽管所有人都劝我该去更好的学校，但是家里条件有限，我还是义无反顾的去了三中。
我所在的班级有45个人，但是至少有30个人是无心学习的，这30个人里有20个是浑浑噩噩混日子的。
剩余的10个，是一个帮派，叫做风行派，用当时话讲是班级的毒瘤。
他们不上课不做作业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们还要扰乱课堂秩序，在课堂上唱歌、大声喧哗、抽烟更是家常便饭。
也许你会问，老师不管的吗？管，当然管，问题是你根本管不住。
你骂他们一句，他们顶嘴十句，你打他们一巴掌，他们敢把书扔在你脸上。你把他们赶出课堂，他们就去毁坏公物。
你请家长，他们当场与家长吵架，逼得家长要和他们断绝关系，扬言以后有事再也不要请家长。
实在没办法，任课老师、班主任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教务主任实在看不下去，每天找他们谈话，他们烦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几个人把教务主任一顿暴打。后来，教务主任也只能由着他们。
这样的结果就是他们越发放肆，越发挑战老师同学的底线。
记得那时候，我们学校新来了四个刚大学毕业的老师，他们风华正茂，他们穿着时尚，漂亮帅气，是我们幻想过无数次长大后的模样，因此很快成了全校议论的焦点。
他们被分配到了我们年级，分别教英语、数学、音乐、历史。这些老师来上第一堂课时，都笑容满面，侃侃而谈，没人捣乱。
他们大概以为教师生涯会这样简单平静的继续下去，他们没想到的是还有巨大的挑战等着他们，暂时的乖顺听话只是风行派送给新老师的见面礼。
除了数学老师，其他的都是女生，她们甜美清纯，自然成了男生心目中的女神，也成了风行派调戏的对象。
是的，调戏，比流氓还流氓的调戏。
英语课上，老师在讲台上提问，他们反问：“老师，你的内裤是什么颜色的？”
音乐课上，老师谈着钢琴叫我们唱歌，他们大声朝着讲台大喊：“I love you！”
数学课上，老师在黑板上画着几何图形，他们问：“老师，你的女朋友胸大吗？”
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老师委屈、愤怒，却也无可奈何。
教师本是一个教书育人的岗位，他们初出茅庐，却要承受这些本不该他们承受的东西，他们的自尊和骄傲又该往何处安放。
于是，逼得老师们要么与他们决裂，要么与自己决裂。
英语老师当场撕了课本，砸了录音机，说再也不上我们班的课。
那天之后，我们的英语课变成了自习课，就这样持续了大半个学期。她后来考上了研究生，重回学校，重新给自己选择职业的机会。
历史老师离开了学校，放弃了这份别人眼里的铁饭碗，独自去了大城市，从零开始。
音乐老师托了关系，去了省城的学校。
数学老师留下来了，但是他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激情，上课变得敷衍，脾气变得暴躁。
风行派也许怎么都没有想过，他们的年少轻狂，是怎样把几个年轻人的自尊和骄傲一点点踩在地上的.
他们更没想到他们的放纵和放肆，悄然改变了几个年轻人一生的轨迹。
除了与老师作对，早恋、打架、偷盗也是风行派的家常便饭。
风行派的老大峰哥的女朋友是本班的，她叫小圆，漂亮至极，纤细的身材，肤若凝脂，十几岁的年纪就有着傲人的双峰，十足的像个大哥的女人。
他们常常秀恩爱，方式就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接吻，一点不羞涩，也一点不遮掩。
当时，有另一个男生在追小圆，峰哥二话没说就把对方臭打一顿，对方当晚住进了医院。
打架对风行派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看谁不爽，打！
有人看自己不爽，打！
有人追自己喜欢的女生，打！
群架、情架，三天两头打，打得头破血流，打得天昏地暗，似乎只有打架才能证明自己的能力。
当然，也不全是，还有偷盗。他们整天吃喝玩乐，泡妹炫富，这些都需要钱。可是这些人大都不是富二代，只能通过偷盗谋取不义之财。
偷舍友的钱，偷农民的鸡鸭，偷食堂的大米……
风行派做尽了那个年代能做的所有的坏事，在他们看来，这才是青春该有的样子。
好好学习的还在继续努力，浑浑浑噩噩的还在继续混日子，捣乱的还在继续捣更大的乱。
就这样，初中三年，一晃而过。
我们班有三个人考上了重点高中，我是其中一个，还拿了学校2000块的奖学金，老师说我们就像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
而风行派的人中考成绩差到极点，有人甚至连考试都没参加，他们进了社会，如他们所愿，终于自由了。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挣脱了学校的束缚，后面是更大的束缚。
没学历，没技能，没背景，没资源，必然得从社会的最底层开始。
我从同学的口中得知，峰哥毕业后去了工厂，做流水线的工人，每天工作近十二个小时，拿到的薪水不过两三千。
年纪小，一身戾气，说话冲，做事偷懒，自然不受欢迎，常常被欺负，甚至被压榨劳动力，他的暴脾气当然不能忍，与线长起了冲突，被工厂开除。
于是，此后的日子，他便从一个工厂到另一个工厂，从一个流水线到另一个流水线游走着。
做着最卑微的工作，拿着最微薄的薪水，过着蝼蚁般的生活。
而他的女朋友小圆，初中毕业便怀孕结婚了，只是新郎不是他。
至于其余的人，跟着家人做生意的，不屑人情世故，还常常甩伎俩，不满家人的指责，离家出走才发现自己连吃饭的钱都没有。
无所事事的，为了生计，依然改不了偷盗，从小钱小米，到豪车巨款，最后被送进监狱。
当然，也有过得很好的，不是他能力过人，而是他家里有上千万资产，一毕业家人就给他买了车，拿了一家分店给他经营，生意有专人打理，他只要泡泡茶，侃侃大山即可。
对大部分人来说，几年的堕落，换来的是一生的艰难。
曾经网上有这样一段话疯传：你不约会、不谈恋爱、不喝酒、不逛街、不疯、不闹、不叛逆、不追星、不暗恋、不表白、不聚会、不k歌，因为你要学习要工作，请问你的青春被狗吃了么？
于是，大好的青春年华用来叛逆、堕落，你们看不起那些整日背书做题的好学生，你们看不惯他们不会化妆不会喝酒，你们骂他们书呆子，土包子。
你们以为一群不学无术的人聚在一起就是姐妹情，兄弟情，你们以为臭气相投的情义大过天。
你们喊着读书无用论，举着谁谁谁不读书也能混得好的例子，你们无所事事，你们更心安理得。
可是你们忘了，那个学习不好也能成功的人身上具备的素质，你占了几条？他们或许有天分，或许有背景，即使什么都没有，他们还有毅力，肯钻研、肯吃苦。
而你们呢，你有一项能比过大部分人的技能吗？你有一个资本雄厚的老爹吗？你有为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吗？
你们也忘了，这个社会的规则是优胜劣汰，弱肉强食，它不会像学校一样包容你的放肆，原谅你的无知。
它像一只大锤，一点点的敲碎你的玻璃心，一点点锤死那些不思进取、不学无术的人。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你们过早的预支了青春的放肆和疯狂，也必然要过早的承受生活的磨难。
你们用堕落诠释青春，你们用张狂背弃梦想，这样的青春恐怕连狗都不愿意吃。
如今，十年过去了。
峰哥早已不是当年英俊潇洒的大哥大，他成了两个孩子的爸爸，为了生计，在工地谋生，风吹日晒，脸庞黝黑，紧锁的眉头写满了对生活的无奈。
小圆也不再是当年的女神，蜡黄的脸色，长满雀斑的皮肤，你怎么也无法与十年前那个美丽可爱的女孩联系在一起。
为了给两个孩子赚学费，她不得不把孩子留给老人照看，和邻村的大姐去到一千公里外的城市做流水线的工作，一年才回一次家。
而我刚大学毕业一年，在喜欢的文字里追求梦想，在喜欢的地方追求诗和远方。
那些当年和我一起考上重点高中的人，大学毕业后，有人在世界500强的企业发光发热，有人在名校攻读研究生，有人在创业路上披荆斩棘……
我们这些当年被风行派瞧不起的人，已经和他们走着完全不同的道路，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而这一切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埋下了种子。
END.